“好时光和坏时光都是暂时的，这就是商业周期。所以我总是说，顺境时不要高兴得太早，困难时期会到来；但困难时，不要太悲伤，好日子会重临。”

顶级手套（Top Glove）创办人兼执行主席丹斯里林伟才博士接受本刊专访时说，这是他面对任何环境的心态。

全球最大型的橡胶手套制造商–顶级手套开业至今已33年，善用我国天然资源，做到了立足大马，放眼世界。然而这几年，围绕着顶级手套的报道字眼都是耸动的。

从风风火火的“升值数倍”、“净赚近80亿”，到触目惊心的“净亏9亿令吉”、“跌破新低”，顶级手套和疫情的忽而来去一起经历大起大落。

最近其管理层终于表示，下半年有望重新获利。从巅峰到谷底，再回到平地，顶级手套如何自处？就让顶级手套的灵魂人物林伟才亲自谈谈，在趋势的洪流中，他和公司怎样应付，未来又会是何种景象……

成也疫情败也疫情

近年手套业的颠簸起伏与冠病疫情分不开。林伟才回想，2020年疫情爆开，2021年仍严峻，疫情全球肆虐时，却是手套公司享受业绩猛升时。

“那两年，作为重要的防护用品，手套需求量超级大，公司业绩非常好。同时很荣幸，能够以自家手套，为防疫和保护生命出一份力。我们还为利益相关者创造了超高价值。”

2020年，本地多家手套公司股票被追捧。顶级手套在短短半年多上涨近400％，至20令吉以上，紧接着宣布以1送2红股。其2020财政年其全年净利约19亿令吉，2021财政年的净利更是飙至78亿2000万令吉，营业额破百亿，达到164亿令吉历史新高。林伟才当时表示打算到香港上市，甚至有分析员一度认为，顶级手套会超越大马股市里市值最大的马来亚银行，风头一时无两。

林伟才说，“顶级手套创造了约1万个工作岗位，那年缴的税达22亿令吉，派息高达52亿1000万令吉，并且捐出1亿9100万令吉作为疫情援助。也算是有能力为社会和国家成长做出一些贡献。”

然而好景不常，各国商家看到手套的赚头，新手套商如雨后春笋般涌现，争夺这块蛋糕。进入了后疫情时期，手套需求减少，客户库存高筑，订单放缓，售格大降。手套业形势逆转，步入了下行周期。

林伟才坦言，疫情期间手套生产商过度扩张，海外手套商产能很大，竞争非常激烈，结果全行产能和供应过剩。

本地多家手套商收入大降并亏损，纷纷削减产能停止扩张求存。而顶级手套在2022财政年第四季首次遭受季度亏损，接着连亏数季。

“尽管我们尽了最大努力，但仍在2023财政年录得全年税后亏损8亿8600万令吉，是2001年上市以来首年亏钱。”

做生意规则：不能让股东亏钱

在宣布首次亏损的季度业绩汇报会上，林伟才特地向投资者和股东说了句“对不起”。相比其它同样蒙亏的上市公司管理层，林伟才的致歉，可说是很罕见。

为亏损致歉属罕见

身为上市企业，顶级手套希望带给股东什么？林伟才的回答很干脆，“不要让股东亏钱，是我们的做生意规则之一。”

他告诉笔者，在经商路途上，必须看得很远。那就是以可续的方式为股东和投资者创造长期价值，并要以道德和尊重地球的方式进行。

“这是我们做生意的规则和经营理念之一，不要损失股东的钱，要照顾股东的利益。”

他说，实际上公司上市23年以来，股东总回报率为8500％，即高达85倍。

“无论如何，我们会继续打拼，以确保履行对所有利益相关者的承诺。”

下半年可转盈

经过数季亏损，顶级手套今年似乎会迎来曙光。林伟才指出，按照目前进展，亏损路即将走到尽头，随之会踏上复苏之路。

“截至2024财政第二季，订单回升、销量有所增加，亏损已大幅收窄。随着市场反弹和正常化，我们的业绩会逐季改善。”

他有信心并乐观认为，2024年下半年顶级手套可以扭亏为盈，主要看准几个利好因素。

“首先，客户已经耗尽了他们的库存，开始重新补货，从订单呈上升趋势就可以看出来。我们第二季的销量比第一季增18％，令人鼓舞。”

此外他指出，疫情发生后，世人的卫生意识增强，熬过库存过剩时期，全球手套业需求预计会恢复正常，至每年约8％的增长。

“这样一来，手套业多余的产能得以被逐渐吸收，若其他制造商继续停止扩张，手套就能够恢复供需平衡。”

他补充，顶级手套已实施着扭亏为盈计划（T6），通过提高品质和成本效率，以及促进销售，为集团的复苏做好准备。

从一间工厂到全球最大

其实在过去多年，顶级手套不只一次面对各种流行病。林伟才细数，SARS、H1N1流感、流感病毒H7N9、中东呼吸综合征（MERS）等等都经历过了。每次都会让全球卫生意识提升，每一回橡胶手套都有更大的用武之地。

林伟才在1991年从事手套制造，就是因为流行病的启发。当时的世界卫生受到艾滋病的威胁，医疗界手套需求骤升，而他看到各地手套使用率还相当低，增长潜力巨大。

生长在森美兰知知港华人新村的林伟才，因父母经营橡胶园，他对这种天然资源并不陌生，再加上马来亚大学物理学士学位，以及美国德克萨斯州苏尔罗斯州立大学工商管理硕士学位的底子，他决定投入橡胶手套行业，并成为了终身事业。

根据资料，当年他和妻子在一间租来的工厂开业，员工不足百人，从一座机器和一条生产线开始。截至2024年3月，顶级手套已有48家工厂、生产线788条、产能每年950亿件，员工有1万人。其产品出口到世界各地。大马投资发展局网页显示，顶级手套占据全球26％的橡胶手套市场份额。

手套业适者生存

这些年，手套业同行的崛起和沉没，林伟才见证不少。他指出，政府向手套制造业发放过400多个执照，市面上曾有250家工厂。大约80％或200家手套制造商被迫退出市场，只剩下大约50家。

他解释，除了竞争问题，手套出口各国，要遵守国际规则，尤其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（FDA）制定了严格质量标准，导致很多同行没办法过关。

顶级手套也遭遇过美国的制裁。林伟才提到，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在2020年7月对大马手套商实施扣留令（WRO），那时正是全球急需手套的时候。为了洗脱“强迫劳动”的指责，顶级手套不得不极力奔走求解套。

“后来独立的第三方国际英国顾问正式验证我们没有强迫劳动，而顶级手套也支付了约1亿5000万令吉的补救款项给1万3000名外籍工人。”

最终，扣留令在2021年9月解除，顶级手套得以继续出口到美国。

“如今只有少数强大的同行仍在营业。做生意总是充满挑战和竞争，尤其是做全球的生意，不断汰弱留强。就像参加奥运会一样，只有最优秀、最适应的人才能生存下来。”

逆境造就强者

强者创造顺境

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，顶级手套都必须面对各种境遇。身为领导者，林伟才如何看待困难时期？

“我们正面看待逆境，因为逆境造就强者，而强者创造顺境；相反，顺境往往造弱者，而弱者造艰难时。”

他认为，很多时候事先预防和做好内部准备很重要，尤其是从事充满未知数的国际业务。

“外部因素实在无法掌控，可以克服的始终是内部，例如继续提高产品质量、运作有效率、控制成本。同时要投资于研发、创新和技术、雇用和培养优质人才。”

回首这些日子，林伟才慨叹，从事手套业务已超过30年，度过许多美好和满是挑战的时期，而这几年手套业经历了最好也最坏的时刻。

“可见好时光和坏时光都是暂时的，这是商业周期的一部分。所以我们总是说，顺境时不要高兴得太早，困难时期总会到来。但在逆境时，不要太悲伤，好时光会再次到来。”

无论何种环境，林伟才都认为要踏实应对，继续精明和积极工作，赚取足够的钱来支付运作成本。

“不管工作还是个人生活，总会有困难的时刻。既然躲不过，那就做好准备去迎接吧。”

每个人都是损益表

他说本身的应对方式是保持正面思考，同时维持健康的身心，这样才能好好做事，当困难来袭，大问题就会变成小问题，小问题就会变成“不是问题”。

“自我激励非常重要，是最好的动力，而且零成本！所以，别等待别人来激励我们，否则注定是失望的。”

至于公司同仁，林伟才强调每个人都应该要有“正面贡献”。他笑指，不只是公司有损益表，其实每个人都是自己的“损益表”。

“公司每个人从早到晚的作为，必须是正面付出较多，最后要有‘净贡献’，我们才能在顺境中表现出色，并在艰难时期以最小的损失度过难关。”

一周工作7天的老板

经营一家大型上市企业多年，林伟才有何心得？他谦虚表示，管理好一家公司其实没有秘诀。

“重要的是，公司的领导者和员工都必须遵守纪律、注重质量、积极主动、忠诚、努力、聪明、做事有效率。如前所述，每个人都必须成为‘正面的贡献者’。”

不过他透露，自己喜欢亲力亲为，“也许这就是我的领导风格了，我相信以身作则的领导力。”

原来，林伟才至今每周工作7天，可说是“工作狂”。他笑说，“我的收费很高，所以必须每天工作来支付自己的费用。”

他称自己并没有一天是感到疲倦或需要休息的，全因他很享受做喜欢的事，而且能为事业增值。

“工作是我的爱好”

“我的座右铭是‘工作是我的爱好，锻炼是我的责任，健康是我的财富’。我经常跟人分享，工作应是唯一不需要花钱，还能让我们赚钱的爱好！”

茹素多年的林伟才经常强调身心健康，而顶级手套也坚持员工把健康摆在前排。他们每天实行“五大健康支柱”，即干净、吃得好、工作好、锻炼好、睡眠好，以此激励大家正面付出。

“心理、身体和财务都健康是很重要的，这才能一起建立健康的财务。”

成功没捷径  努力再努力

白手起家的林伟才，早已是大马著名企业家，但他认为成功没有捷径，除了努力别无他法。

“不害怕辛苦，只怕没工作。努力又没有任何成本，也没有任何损失，反而可以有收获。”

林伟才不仅日日忙于事业，也是终身学习的拥护者。2015年，他57岁那年获得马来西亚雪兰莪大学管理学博士学位。

“无论我们多么成功，都应该保持对知识的渴望，更上一层楼。第一名的地位，并不是永远的。别有成就就自满，而是要做得更好。这些年来，我最大的收获和最有价值的东西，并不是财富，而是知识，来自于努力和亲身实践。”

他相信，当积极贡献时，本身就是最大的受益者。公司可能只获得20％，但本身收获80％知识和经验。所以他也致力把顶级手套打造成让员工学习的知识库。

现代企业应拥抱技术

观察业内一些新进企业，他觉得大家应该掌握先进技术，利用这个时代的优势来增加商机。

“技术改变了我们的业务方式，所以最好跟上时代脚步，保持竞争力。持续研发非常重要。创造和创新是转型的关键，没有研发就没有未来。”

他举例，顶级手套多年来一直在变，从自动化、数字化到人工智能都投资，最终可提高生产力和质量，并且降低管理成本。

“我们的生产率得以提高约80％，以前每百万个手套需要8.4名工人（WPM），如今已进步至1.90名工人。”

让有能力者继承

今年66岁的林伟才，仍是顶级手套的最高执行人员，他是否已经设定了继任计划？林伟才很肯定地说，“有的。我们的继任计划基础，其实很简单–有能者居之。”

他解释，顶级手套实行精英管理，确保辛勤工作的人得到相应回报，有能力者得提拔。

“我的儿子已经在公司工作，他的待遇也与其他员工一样，没有自动继承权。”林伟才的儿子林锦峰目前在顶级手套担任市场部总经理。

他认为，其实公司所有员工，包括他自己，都是公司的“孩子”。只要有能力、勤奋、有奉献精神，每个人都有平等机会在顶级手套发展事业。

“合格的人才，总是有升高的空间，即使另一个主席上任，也是如此。”

重夺行业领先地位

最后展望公司未来，林伟才相信，顶级手套仍是一家年轻而充满活力的公司，他期待公司继续长期发展，重新夺回行业领导地位。

“当务之急是恢复获利。就如前面所说，今年内应该可以实现这一目标。在中长期，我们对顶级手套的业务以及手套业感到乐观。”

他表示，仍看好手套行业，因为其基本面仍强劲且没有变化。

“手套依旧是一种必需的一次性物品，在医疗保健、工业和餐饮业中，没有可行的替代品，而且用途迅速扩展到其他行业。尤其是疫情后，全球卫生意识提高。”

重返第一名，并不是空有口号。顶级手套将通过3大方式实现。其一是持续创新，改进流程并提供好产品，确保客户满意度；其二是实现可续的财务，为投资者和金融合作伙伴创造价值，第三是保护员工福祉。

“我们坚持继续提升质量和效率，还要善用优势，抓住新兴机遇。这样一来，顶级手套的业务将适时正常化，与手套行业一同反弹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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